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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君,使君……”

吴晨猛地惊醒,入眼是田纯略显焦急的面容,吴晨急忙坐直身,一面四处察看,一面道:“出什么事了?”自离江亭脱离夏侯惇追止后,吴晨不敢耽搁,率军连奔百余里后才在滏水河岸一处开阔地停下休整。

这几日连续奔波,吴晨已是疲惫至极,将所有军务交给黄忠后,倒头便睡,就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甚至连此时是什么时候都不清楚。

“起风啦!”田纯道:“使君你看,西面的天空乌云密布,风又是一直向我们这里刮,一时三刻之间雨就会吹过来了。”

吴晨暗叫一声惭愧,原来吴晨以为是曹军来袭,四下观望,却将耳畔呼呼的风声忽略了。那风不知是何时起的,直吹得众人身上的衣衫紧贴身上、直飘向后,身旁的滏水似乎也被大风吹动流得更为湍急,发出哗哗的巨响。掠过田纯的肩头向西望,就见西面半边天空布满了黑云,偶尔黑云中电光闪动,照得四下里一片明亮,显是雷雨将至。

吴晨急忙站起身,说道:“要下雨了……田主薄,附近有避雨的地方么?”

若是刚出潼关那会儿,吴晨绝不担心大军淋雨,但如今连场大战、加上不间断的行军,兵卒体力早已透支,若再淋雨,疫病一起,这仗就不用打了。

田纯撸着被风吹得拂到脸上的胡须,大声道:“离此十里有一座荒废的城池,名剡城……城池虽有些破败,总好过在平地……”吴晨道:“好,就去那儿……”提声向远处的宋恪道:“宋恪,传我军令,去剡城避雨……”宋恪远远的应了一声。田纯、黄忠、高览、马成、宋恪等人似乎在田纯叫醒吴晨之前便商议过,吴晨这边一传令,早已紧束完毕的军士便各自牵着战马排成队列,片刻间,大军集结完毕。

大军先沿滏水向东,走了数里,在田纯指引下,在一处河汊处凫水渡河后便向北而去。就这半个时辰的时间,大风不断加强,耳畔、鼻间尽是呼呼的风声。

再向西奔了两里,一列丘陵出现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田纯指着那处丘陵,大声道:“使君,那处便是剡山了,剡城就在山中间那处……”说到这里,大风已灌满了田纯整个胸签,田纯不得不听下来。突然白光一闪,四野中一片明亮,跟着一阵狂风掠至,黄豆大的雨滴夹在狂风中砸在身上,田纯惊道:“啊哟,这雨来得好快……”吴晨提声喝道:“大伙儿加快脚步,进城里避雨。”

初时吴晨还有保存马力的想法,但到此已避无可避,加速向剡城所在狂奔而去。那剡城就在剡山脚下,三面环山而建,城前一道河沟不知是原先就有还是因大水倾泻、从四处汇聚而成,但此时众人早已分不清泼到身上的是从地上踏起的水花还是天上的雨水,大军狂涌入城,踏的水花四起。

远处一点火光闪烁在不时吞吐的电光中,吴晨惊喝道:“城中有人,黄将军,先派人去火光处查探……”蹄声交错,数骑掠过吴晨抢先向火光处奔出。吴晨一拉马缰,将战马拉住,提声喝道:“全军守备,先占住城门,封住各处出口……”

安定军行之有素,此时虽是大雨瓢泼,仍是处惊不乱,宋恪和马成齐声唿哨一声,各领数十人向左右绕出,一个绕向来时进入的剡城西门,一个绕向北门。军令一个接一个传下去,片刻间,大军已全部占据西门到北门这段城墙。原来就在方才电光闪烁之间,吴晨发觉西城到北城这段城墙多处破损,若城中有埋伏,从这里抢出城实比从南城那段城墙容易得多。

吴晨领着任晓、黄睿、诸葛亮等人方退回城门,一人已从雨幕中奔进城洞,吴晨眼尖,一眼边认出来人是黄忠的亲卫建忠,问道:“建忠,火光那处是什么人?”建忠顾不得满面的雨水,叫道:“使君,那处……事乱得紧,一时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家主请使君快点过去。”吴晨应道:“好。”向身后的诸葛亮道:“孔明兄,这里先交给你啦。”也不等诸葛亮推辞,快步奔入雨中。

建忠估不到吴晨这般快速,愣了一下冲进雨中,循着脚步声追在吴晨身后,叫道:“使君,那边有两拨人,一边像是当地的百姓,一边像是附近山寨的强人……那些强人倔强得紧,咱们家主才问了几句,便和咱们打起来啦……”吴晨心想:“黄忠的身手在全军中即便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看建忠这般着紧,莫非那山寨的强人连黄忠也拾掇不下?”心里这般想着,脚下不由得加快步伐,建忠越追越气喘,叫道:“使君,咱们家主不是敌不过贼人,只是……使……”

吴晨甩脱建忠,快步奔入敞开的火光处。守在两侧的安定兵士大喝道:“什么……”“人”字还没出口,吴晨已奔了进去。大堂东西宽百余尺,南北似乎还更宽一些,只是年久失修,南北两侧的墙壁早已坍塌,只在两侧各余下一排两尺余宽粗细的立柱,撑着还未坍塌的天顶,堂内的数百人就挤在这天顶下。安定兵士此处都散在门口的空地,余下的人又分成两拨,一拨挤在东南侧的百余百姓,另一拨不过十七八人,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站在东北侧的空地。三拨人中间是一块数丈来宽的空地,恒纪正与一名大汉近身相博。那大汉长发披肩,身材高壮,比身高九尺的恒纪还高了几寸,出拳呼呼有风,堂外瓢泼一般的雨声竟丝毫压不住他的拳风,恒纪腾挪闪动,竟是不敢直撄其锋。

吴晨原以为那些人是和黄忠打起来,见动手的是恒纪,不由得暗舒一口气,快步走到立在己军前的黄忠身旁,低声道:“这边出了什么事?这些人是些什么人?”黄忠左手拂须,右手执刀,微微摇了摇头,道:“老夫追在恒校尉之后进来,老夫到时,恒校尉已和他打起来了,老夫也不清楚他们是何人。”

脚步声响,建忠冲了进堂,身后十余兵卒在宋恪的带领下亦跟着奔了进来。那边的人群原本见大汉占尽上风,颇有些得意,见安定士兵越来越多,不禁微微变色,其中一人突然开口道:“昌老四,亏得你还常夸口自个儿勇武赛霸王,今儿个却连个无名小卒都拾掇不下,以后别叫昌老四啦,还是改名叫‘死老昌’吧。”说话那人年纪在四十上下,面色青黄,左眼渺了一目,说话声音忽高忽低,颇有些阴阳怪气。

吴晨心道:“原来这大汉名叫昌老四。但这昌老四又是什么人?”印象中河北这边似乎没有一个姓昌的名人。那大汉怒道:“姓孙的,少在一边说风凉话,他**哥哥,这贼厮比马猴还精,不信你来试试,你能揍翻他,我跟你姓。”

那姓孙的中年人阴阳怪气地道:“是啊,是不好拾掇,但咱又从没自诩什么‘西楚霸王’,拾掇不下又有何稀奇?有人自称‘霸王在世’,却拾掇不下一个马猴,昌老四,你说稀奇不稀奇啊?”

昌老四大怒,猛地一收拳,叫道:“气死我啦,气死我啦,不打啦,不打啦。”转身就往回走,恒纪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抬起袖脚就要抹额角的汗水,吴晨和黄忠齐声喝道:“恒纪,留神。”昌老四长笑一声,已跨步欺到恒纪身前,左手虚晃拍向恒纪门面,右拳跟着击出,直捣恒纪心口。昌老四左手一掌虽是虚晃,但掌风劲烈,刮面如刀,恒纪垂在兜鏊两侧的长发向后狂摆,双目更是被掌风所迫,睁目难视。恒纪心知不好,急忙侧身后仰。昌老四一拳击空,左脚跟进,疾踢恒纪右肋,恒纪此时重心全失,避无可避之下,右手用力一撑昌老四疾踢而至的右足,蓬的一声闷响,恒纪被踢得高飞而起,稻草般向后抛出。

围观的那十七八人齐声喝彩。

昌老四更是得意,长啸一声,纵身扑向身在空中的恒纪。眼前猛地一花,一人突然出现在身前,昌老四吃了一惊,喝道:“你是何人?不想活啦?”抬手便是一拳,向来人面门狂砸过去。来人突地一笑,向前走了一步,微一矮身已欺入昌老四胸口。昌老四就觉一股巨力从身下传来,身不由主地飞了出去。他一生中还从未飞得这般高过,鼻子像是已擦到了天顶,吓得他哇哇大叫,但还没叫几声已蓬的一声摔在地上。

围观的十七八人齐齐呆住,安定兵士中却是爆起如雷的彩声。那姓孙的中年人叫道:“好不要脸,两个打一个么?”吴晨微微揉了揉手腕,笑道:“两个打一个是不要脸,转身偷袭就要脸了么?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那姓孙的中年人还从未见过这般爽快自承不要脸的,微微一顿,一时竟不知该怎生骂将下去。一旁的人纷纷叫道:“昌老四,昌老四,你怎么样啦?”“昌老四,你不会真死了吧……”

昌老四从地上缓缓爬起,叫道:“他**哥哥,我……”一句话还未说完,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那些人面色齐变,姓孙的中年人低声喝道:“去将他架过来。”其中两人当即起身,绕开站在中间的吴晨,奔到昌老四身旁,架起昌老四,又绕开吴晨奔了回去。那姓孙的中年人向前踏出一步,森然道:“小哥儿出手便伤我泰山轻侠,好大的威风!有胆便报上名来,看咱们泰山人惹不惹得起。”

黄忠白眉一挑,将昏厥的恒纪放到地上,喝道:“这位便是咱们并州牧吴使君,你们泰山轻侠估量着惹得起便动手吧。”那姓孙的中年人阴鸷的目光从吴晨身上掠到黄忠身上,再从黄忠身上掠向门口的安定兵卒,脸上鹫戾之色越来越浓,正要开口暴喝,猛听得竹哨声遥遥响起。那竹哨尖锐凄厉,即便大雨瓢泼,仍是听得清清楚楚,那姓孙的中年人脸色一变,叫道:“走……”

黄忠喝道:“还想走么?”正要追上前,就见那十几个泰山贼猛地退后,一起向北侧的一根立柱推去。那立柱早就年久,基石也已风化,在这十几人的合力下,喀拉一声当即折断,断折的立柱又撞向另一根立柱,咔的一声,那根立柱也当即折断,沙石泥土混着大雨狂砸而下,躲在堂中的安定兵士和数百百姓齐声惊呼,纷纷狂奔出堂。黄忠原本已追向那十余泰山贼,人流一冲登时失了那十几人的踪迹,再想追时,整个大堂的天顶已垮了下来,黄忠猛地一跺脚,提起仍昏迷不醒的恒纪快步奔向堂外,但听得身后轰隆一声巨响,大堂已轰然倾倒。黄忠一生中还从未如此窝囊,怒极反笑,仰天长笑道:“好,泰山贼,老黄忠今日记得你们啦!”

吴晨从远处奔了过来,叫道:“黄将军,你……你受伤了?”黄忠哈哈笑道:“多谢使君挂怀,黄忠年岁是大了些,身手却还勉强过得去。”接着挑了挑眉,道:“就凭那几个泰山蟊贼,还不致令老夫受伤。”吴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好,那就好。恒纪呢?他伤得重不重?”还未等黄忠接口,一个女子突然从雨中奔了出来,一把抓住吴晨的手臂,大叫道:“吴使君,吴使君,快救救叶大哥,他们把叶大哥抓走啦。”那女子哭叫道:“叶大哥是咱们的活菩萨……那些泰山贼今晚来剡城便是来抓叶大哥的……吴使君,我求求你,快去救叶大哥,晚了便来不及啦……”

黄忠听得可以继续追赶泰山贼,大喜过望,叫道:“女娃娃,你叶大哥在什么地方,我随你去救她。”那女子一听当即放开吴晨的手臂,拉住黄忠,叫道:“叶大哥打他们不过便向山上去啦,方才竹哨声便是从山上传来,他们一定还在山上。”拉着黄忠便跑。建忠才从雨中奔到吴、黄两人身旁,见黄忠又奔了出去,急忙跟了过去。吴晨叫道:“黄将军,黄……”电光闪烁下,就见黄忠和那女子早已去得远了。吴晨叹了口气,望着大雨中仓皇奔逃的百姓,提声喝道:“安定兵士向最近的火把光处退。各军侯、督军谨守军阵,乱军阵的,军法处置。”这句话吴晨提气送出,安定兵卒多经阵仗,听到吴晨的喝令当即稳了下来。那些百姓虽然乱蹿乱跑,但终究人少,被安定军侯和督军敲晕几个蹿得厉害的后,便也安稳下来。

田纯领着几个兵卒匆匆赶到吴晨所在的城洞。田纯道:“我听恒校尉的部曲说,方才咱们和泰山贼打起来了?”吴晨点了点头,道:“文和来得正好,我正想向你询问泰山贼的事。”田纯道:“泰山贼虽名为泰山贼,但其山寨倒不限于泰山,比如昌豨便来自东海,孙观就在徐州,田礼在黑山。这些人之所以自称泰山贼,全是因他们的大哥臧霸出身泰山,因此才自称‘泰山贼’。”吴晨道:“昌豨?孙观?那昌豨是不是有个别名叫昌老四?”田纯点了点头。吴晨接着道:“那孙观呢?孙观又是排第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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