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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我不是说过了吗?”

安德罗斯没有回答,叫来了侍卫队长。

“你和埃克劳斯的儿子洛克一起去他说的地方,看看他说的是否属实。”

侍卫队长行礼之后出去了,洛克跟在后面。安德罗斯对萨米娜什么也没说,就往内室走去。萨米娜低垂着头,抓着衣角。过了好久,她才发出低沉的叹息。那不是安心的叹息。

萨米娜无法安心。因为洛克的话从头到尾都是撒谎。

洛克根本不可能出入**。尽管萨米娜八年没见过洛克,但是这点她很清楚。今天洛克也没有理会萨米娜,自始至终没有和她目光对视。他没有变。从那天之后,从萨米娜践踏了他的平静生活之后,他一点儿也没有改变。

洛克进来之前,萨米娜的心里还怀着渺茫的期待,毕竟八年过去了,憎恨说不定也变淡了。她把曾经亲切和善的弟弟变成那个样子,却希望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只是让时间解决问题。如果要找什么借口,那只能说弟弟也不理解她的心。只要洛克稍微了解萨米娜的心情,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说出结婚生子的事情。

洛克为什么要说谎?萨米娜在心里慢慢琢磨。他肯定是另有隐情。那会是什么呢?守门将说了,洛克也承认了,前天夜里他的确带着女人出了城门。那个女人是谁?让洛克冒着生命危险隐瞒真相的女人,会是不能玷污名声的良家妇女吗?还是不能被发现的罪人?或者是洛克最近爱上的女人?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偏偏赶在警戒森严的昨夜出城,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他要欺骗守门将,为了顺利通过城门,又必须亮出王后弟弟的身份。他宁愿遭到怀疑。如果不是守门士兵秘密告状,洛克可能就那么逃跑了。不,他回到王城,被带到王宫,还说了谎。他的谎话说得那么镇静,安德罗斯上当了。如果这个人不是洛克,如果他不是萨米娜了如指掌的弟弟,萨米娜也会上当。

突然间,萨米娜想起很久以前洛克说过的谎话。那是萨米娜十几岁的时候,她喜欢上了偷大伯母的饰物,于是趁着家里举行宴会房间没人时偷偷进去,拿着什么东西出来,埋在自己住处地板下的泥土里。大伯母毒打无辜的侍女,威胁她们说,如果发现就砍断她们的手指。大伯母怎么也没想到是萨米娜干的好事,因为她只要跟父亲撒娇,哪怕是宝石也不难得到。这种事持续了几年,萨米娜始终都没有被发现。不,她以为是这样。直到她在亲戚家住了几天之后回来,看到工人们进入她住过的配楼,准备推倒她的房子。

这是怎么回事?萨米娜害怕了,不敢叫母亲,就问侍女。侍女们告诉她,大夫人说房间里有老鼠,拆掉重建。工人们已经拿着铁镐,开始拆除墙壁了。这样下去,藏在地板下面的饰物迟早会被发现。萨米娜脸色铁青,不知所措。这时,洛克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跌跌撞撞地跑进配楼。不一会儿,里面传出尖叫声,工人们吵吵嚷嚷地跑出来了。洛克的胳膊被铁镐刺伤了。紧接着,有人抱出了脸色苍白的孩子。听到这个消息,父亲惊讶地赶来,工程中断了。疼爱有加的小儿子受伤了,父亲对大伯母大发雷霆。房子既没有推倒,也没有修缮,连续几天停工,萨米娜连夜拿出饰物,扔进湖里。

这一切都是偶然吗?她很好奇,却又只能埋在心底。如果自己草率地问了,那就等于亲口承认自己偷了东西。直到几年后她才知道真相。长大之后的姐弟俩并排坐在床边,提到湖里的宝石,洛克说,那是鞭子的代价。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姐姐从来没对他好过,他却为了姐姐故意被铁镐戳伤。那不可能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公正。他猜到可能是萨米娜偷了饰物,却又觉得萨米娜这样做情有可原,于是决定阻止不恰当的结果发生,心甘情愿地作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决定。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走出回忆的萨米娜浑身发抖。预感好像都对了,她感到无比不安。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家族,或者为他们已经支离破碎的旧情分。

那个女人会不会真的是艾瑞缇娜?起先,她以为是风声。缇娜翻了个身,摸了摸怀里的孩子,想继续睡觉。芦苇丛又蠕动起来,吐出了人。一、二、三……大约有十个男人。

孩子哭了。

缇娜站起身来,扶起孩子,轻轻拍打。孩子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哭得更剧烈了。难道是睡觉受了惊吓?缇娜又累又饿,只顾安慰哭泣的孩子,没能听到动静。她正要给孩子喂奶,背后的男人开口了:

“终于找到了。”

缇娜转过头来,看见了熟悉的面孔。里博拉将军。虽然只是一面之缘,但是缇娜记得很清楚,因为他当时站在王后身边。站在王后身边的人都毫无例外地对缇娜虎视眈眈。尤其是里博拉将军,他的目光酷似野兽,现在也是如此。缇娜像小兽似的呆住了。

“别动,对,就这样。”

里博拉做了个手势,两个男人从前面冲过来,拦在前面。其他人在芦苇丛里放哨。三个男人足以对付一个怀抱小孩的女人,而且里博拉有所恐惧。他看了看破碎的天棚。太阳还没有落山,至少有三个小时很安全。

“我们省略烦琐的过程好吗?老老实实跟我走就行了。”

“什……什么意思……”

“我会送你到安全的地方,跟我走吧。”

安全的地方?这几个字眼萦绕在疲惫的缇娜的耳边。里博拉是王后的心腹,也是国王的大臣,他会不会想把自己带回王宫?难道现在终于可以放心休息了?她稀里糊涂的想象被里博拉接下来的话粉碎了。

“先把王子交给我吧?”

“不行。”

缇娜紧紧抱住孩子,缓缓地站起身来。本能唤醒了她。也许自己是遇到野兽的小动物,但是怀里还有更柔弱的存在。除了她,谁都无法保护这个孩子。

“我抱着走吧。”

“不要这样,交给我。”

“不行。”

缇娜表现得很坚决,里博拉冷笑一声,环顾四周。

“我们吃了很多苦头,终于找到这儿,不过也有好处。既然被发现了,你就无路可逃,哪怕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帮忙。”

“你打算怎么对待孩子?”

里博拉迟疑片刻。然而就在片刻之间,缇娜什么都明白了。她双腿颤抖,泪水夺眶而出。她不可能战胜三个男人,也不可能逃跑,肯定要死在这里了。不管她怎样挣扎,也不可能保护孩子超过十分钟。她死后,孩子会怎么样?只要想到这里,她的喉咙就哽咽了。只要能保护孩子的安全,只要能信得过,她怎么样都无所谓,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看到缇娜颤抖着流泪的样子,里博拉突然想起缇娜生下孩子,荣获赐名的宴会。那天的胜利者是缇娜,王后是败者,然而缇娜却不像是在品尝胜利喜悦的样子。她那么漂亮,打扮得那么华丽,承受着国王的万千宠爱,怀抱着继承王位的王子,然而缇娜却充满了恐惧。里博拉觉得奇怪,即使身份卑微,面对突如其来的地位和强有力的援军,也很容易气势嚣张。何况是这种情况,身份卑**的舞女应该也不会想到需要保持谦虚。

现在,里博拉明白了,这是本能。据说长期凭借身体工作的人具有发达的本能,修行的僧人、铁匠、石匠、乐师、戏子、军人是这样,舞女也是这样。这是养尊处优的贵族无法了解的世界。别人若无其事地喝酒,里面并没有毒,他们却能感觉到有人怀着恶意倒酒。缇娜无知,未能为自己的感情命名,但是当时她就料到会有今天。

明明知道,却还是无法躲避。

“那就跟我来吧,如果你想逃跑……”

反正是要杀死她,无须再附加什么条件。里博拉想了想,说道:

“孩子会死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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